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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巴山楚水 發(fā)表于 2005-04-07 08:46:36 |
| 回來吧,表哥！——寫在表哥離家出走20年之際(推薦）（原創(chuàng)） |
| 表哥是我大姨的二兒子，二十年前由于婚姻問題而離家出走，從此音信渺茫。每次看到我的大姨，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表哥的影子，久久揮之不去。曾有幾次夢見表哥西裝革履，衣綿還鄉(xiāng)的樣子，可最終不過是好夢一場厖表哥，整整二十年了，你在他鄉(xiāng)還好嗎？ 表哥住在江漢平原南部一個極其普通的小村子里。姨父是一個勤勞樸實的農(nóng)民，終日忙忙碌碌，不知疲倦，由于長年勞作，脊背都有些彎曲了；大姨是一個熱情善良的家庭婦女，在鄉(xiāng)鄰中有著極好的口碑。在八十年代初，憑著大姨在娘家所學(xué)的白案手藝，一家靠著搓麻花積攢了一些錢，于是拆除了原先的土坯房，蓋起了三間寬敞明亮的大瓦房。這在當(dāng)時的那個小村子里簡直就是鶴立*j*群，與此同時，姨父又在屋前的一口堰塘里栽種了紅菱，喂養(yǎng)了魚苗，日子過得滋潤起來。再加上大兒子和兒媳在城里工作，大姨一家在農(nóng)村人眼里已是步入小康，惹人漾慕了。 表哥酷愛文學(xué)，對數(shù)學(xué)十竅通九竅——一竅不通。他是班上語文老師的得意門生，數(shù)學(xué)老師卻拿他毫無辦法，因此，他初三畢業(yè)后就輟學(xué)了。輟學(xué)后的表哥仍舊喜歡讀書看報，在幫忙家里搓麻花的閑暇，他常常關(guān)起門來讀書，夜晚還點著燈搞他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常常從他的小屋里發(fā)出長夜無人伴，昏光照孤身的感慨。偶爾也有豆腐塊樣的文字見報，也通過筆會結(jié)交了不少朋友。 表哥當(dāng)時十八九歲，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長得一表人才，孤傲清高，贏來不少姑娘的青睞。當(dāng)時求愛信像雪片一樣飛來，表哥卻只對一個名叫葉子的女孩感興趣。他們彼此鴻雁傳書，卻始終沒有見過一面。就在這時，本村的一個女孩走進了表哥的生活。她和表哥同姓，一直以來暗戀著表哥。有一天，表哥在去郵局的路上和她偶遇，那女孩一對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望著表哥，一雙小手把兩條烏黑發(fā)亮的瓣子絞來絞去，未曾開口先啟笑，完全是表哥心目中理想的對象，兩人一下子墜入情網(wǎng)，愛得如膠似漆、難分難舍了。 在那個時代，同姓結(jié)婚在他們住的村子里還沒有先例，他倆的戀情還不能完全公開，只能像搞地下工作似的遮遮掩掩。于是表哥常借上郵局發(fā)信為名偷偷溜出去和她約會。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他倆相愛的消息還是被雙方的家長知道了。在他們看來，同姓結(jié)婚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有辱祖先的丑事。（那時，我就見過一對同姓男女因不能結(jié)婚而雙雙殉情。）女孩的父親憤怒了，他揚言如果表哥還和他女兒來往就和他的兄弟幾人毀了大姨的房屋。同時大姨一家也震驚了，他們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談起了戀愛，并且還是同一宗族的姑娘。兩個老人苦口婆心地勸說表哥，甚至想方設(shè)法找來了葉子姑娘。然而沒用，表哥根本不吃他們的那一套，他始終相信他倆的愛情是純真的，婚姻也會是合法的。用我姨父的話說是犟死一條牛，他們時常激烈爭吵。終于有一天，狂燥而絕望的姨父在又一次吵架時用鐵鍬將表哥攆出了家門。 走投無路而又身無分文的表哥跑來和女孩商量私奔，讓她趕緊收拾東西到縣城車站等他，自己則去想辦法籌點錢。他先到在人民公社當(dāng)通訊員的朋友那里借錢，可他的朋友一聽借錢就借故溜之大吉，害他坐了半天冷板凳，同時他心里又記掛著那女孩，于是跳上了通往縣城的一輛農(nóng)用車，接著又找到在城里工作的嫂子借了三百元錢。待他匆匆趕到車站時，哪里還有女孩的影子。只聽周圍的人在紛紛議論：那姑娘真可憐！哭著抱著柱子不撒手，口里還喊著：我不回去！她的兩個家人連拉帶拽把她帶走了。唉！也不知這姑娘遭了什么孽？表哥一聽就傻了，他知道他們說的是誰。然而家是回不去的了，他在那個家里感到窒息；他也無力同他的愛情抗?fàn)?，因為他拗不過世俗的觀念厖心灰意冷的表哥就這樣帶著滿腔哀怨和遺憾，從此天涯孤旅，一去不回頭了。 幾天后，大姨收到了表哥寫來的一封信，內(nèi)容大致是說對不起父母親，讓他們只當(dāng)沒有生養(yǎng)過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同時附著兩張照片，一張題為：永別了！親人們。照片中的表哥揮動著他的右手；另一張題為：淹沒。照片中的他只露出一個腦袋，四周全是波浪，一看就知是攝影師特殊處理的。至此我的大姨才明白，她那二兒子是徹底地離開了家了。大姨哭喊著要姨父去找，可倔強的姨父哪里墾去？大姨央人找回了在城里工作的大兒子。我的大表哥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九江，也找到了那個為他照相的攝影師，攝影師也無法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況且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呢？束手無策的大表哥在東奔西跑用盡了盤纏之后終于無功而返?？蓱z我的大姨就此大病一場，一下子老了許多，也就是從那時起一直怨恨著我的大姨父。 表哥，你可知道這二十年來你的家里又發(fā)生了怎樣的變故？ 先是積勞成疾的大姨父身患肺癌，已于八九年離開了人世。在去世之前，大姨父曾經(jīng)兩次出門找過你。一次是在報上看到和你一樣筆名的文章，姨父拿著報紙找到了報社，可報社的人說是編輯的地址有誤。還有一次是聽外人說在武漢遇見了你，姨父又一次踏上了尋兒的征途，可還是失望而歸。歸來的姨父時常暗自落淚，心情不好時，大口大口地抽著劣質(zhì)煙。這無疑加重了他的病情，當(dāng)他感到身體不適時，才發(fā)現(xiàn)已是肺癌晚期。姨父在臨終前還睜著雙眼，口里呼喊著你的名字！ 再就是你的弟弟那個從小因患腦膜炎南而留下了后遺癥的男孩，在一次外出放牛時突發(fā)抽筋而倒在了水坑，再也沒有醒來，他死時才20歲。 還有你的哥嫂因違犯計劃生育政策而被單位雙雙開除，因頭胎是女孩，你走時剛滿一歲，姨父又堅持要他們再生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如今他們都已長大成人，除最小的侄兒今年考取大學(xué)外，他們?nèi)叶歼h在深圳打工，只留下大姨孤苦地守護著這個家了。 你離家時的房屋早已賣給他人，醫(yī)院對面的那個二層的樓房就是你現(xiàn)在的家，你那心愛的女孩早已嫁作他人婦了，我想你大概也早已娶生子了吧。二十年的時間能使桑田變成滄海，難道還不能消除你心中對這個家的怨恨嗎？你可知道你的母親在經(jīng)歷了中年失子、喪夫又喪子的重創(chuàng)后，滿頭青絲早已花白了，每天傍晚，她都要倚門向遠處眺望。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在她的有生之年，有一天朝思暮想的兒子能突然出現(xiàn)有她的面前，她也就死而無憾了。 回來看看吧,表哥！ 2004年8月18日 ?。ā“蜕匠λ]?。?/td> |
| 1樓 chrre 2005-04-09 00:43:34 |
文章不錯，頂！ |
| 2樓 不吸氣 2005-04-09 11:56:51 |
| 在對的時間 遇見對的人 是一生幸福， 在對的時間 遇到錯的人 是一場心傷。 在錯的時間 遇見對的人 是一聲嘆息， 在錯的時間 遇見錯的人 是一段荒唐。 |
| 3樓 龍五 2005-04-09 12:00:11 |
| 頂頂撒 |
| 4樓 網(wǎng)絡(luò)旁觀者 2005-04-09 12:55:43 |
| 版主意見：是否出自樓主原創(chuàng)，請在發(fā)文時注明清楚! |
| 5樓 巴山楚水 2005-04-07 16:53:40 |
|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也是一段無以彌補的缺憾…… 在戀愛自由的今天，這是個本不該發(fā)生的故事?！痘橐龇ā芬?guī)定：“三代以內(nèi)旁系血親，禁止通婚?！辈]有禁止出了五伏（五代）同姓同宗結(jié)婚。相反，過去認為是大好事的，老表成親，親上加親，則是萬萬不能的！ 人??！人！ |
| 6樓 稀泥吧 2005-04-07 18:01:24 |
| 頂 好文~好筆~~好文筆~~~ |
| 7樓 kk 2005-04-08 22:21:03 |
| 路過，頂~~~~ 好文章！ |
| 8樓 巴山楚水 2005-04-12 17:03:05 |
| 這是一個文學(xué)愛好者的原創(chuàng)，我向各位鼎力推薦！ |
| 9樓 響尾蛇 2008-11-06 21:28:06 |
| 傷感!無語! 回來吧! |
| 10樓 yjj863150 2008-11-07 08:24:06 |
|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我就可以見證！以前沒看到這篇文章，今天突然看到，把我也帶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封建落后的村莊...... |
| 11樓 danyu 2008-11-16 18:42:17 |
| 為了母親，你也該回來的。 |
| 12樓 李俊勇 2008-12-07 23:00:02 |
| 看見這個文章,勾起了我對那個歲月的回憶,文章中的主人公和我是很好的朋友,他走的時候去過我那里, 在我那里渡過了幾天快樂而難忘的日子,包括他的兩個女朋友都和我有過聯(lián)系,我很慚愧,本來應(yīng)該是由我來寫的,卻被我的同學(xué)小師妹寫得這樣感人,好文章,出手不凡哦!很很地賺了我的一把眼淚,實在是自愧不如呀! |
| 13樓 了了 2009-02-18 13:14:37 |
| “情真自成文”，只是那表哥，果真還在人世嗎？——相信不會有人這樣決然，為年少時的賭氣一輩子（20年哪！?。。┎幌肽钏挠H人、家鄉(xiāng)吧！ |
| 14樓 yjj863150 2010-06-08 10:32:05 |
| 這篇文章塵封了很長時間了，今天再次翻開她，再一次讓人心痛而落淚！文章中的主角，算起來還是我的晚輩。 |